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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来陈平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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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四十九章 那个一(第5页)

    陈平安听得一头雾水,当时还玩笑一句,说范峻茂拍了一记清新脱俗的马屁言语。最后范峻茂好像自己否定了那个猜测,说了句更加神神道道的话,其中就提及了"娘娘腔",说陈平安差远了。

    何况当时即便陈平安多虑,所有的心思,都放在了曾经一路同游的陆台身上,还真没有往家乡龙窑的那个男人身上如何推敲。

    甚至陈平安还猜测陆台,是不是那个雨师,毕竟双方最早还同乘桂花岛渡船,一起路过那座矗立有雨师神像的雨龙宗,而陆台的身上法衣彩带,也确有几分相像。如今回头再看,不过都是那位邹子的障眼法故意让自己灯下黑,不去多想家乡事

    甲申帐,滩的本命飞剑是"甲骑",而拥有本命飞剑"瀑布"的剑修雨四,在避暑行宫的秘档篇幅,其实比起竹箧、流白和滩几个,都要更多。这两位剑修,都跟随周密登天而去,占据旧天庭一席神位,尤其是雨四,好像还继承了李柳被剥离出去的神性,使得远古时代、原本神位都不在十二之列的雨四骤居高位,等于连跳数级,直接担任了五至高之一的水神。

    只是陈平安依旧不知一事,假设家乡那位龙窑窑工的男人,确是高位雨神出身,那么他是真的死了,杨老头又用了遮天蔽日的神通,故而就此神性消散,重归天地,再被杨老头收拢在手,最终给了谁还是那个活着的时候、一辈子都在自怨自艾投错了胎的男人,已经顺势补缺"走入"风雪庙、真武山这样的兵家祖庭,有了份与封姨一样的安稳处境

    其实在遇到陆台之前,陈平安对那个娘娘腔男人的记忆,早就模糊了,除了一份深埋心底的愧疚,陈平安并不会过多想起。如果不是见到了陆台,陈平安可能都不会提起半句,甚至整个人生路上,都不会在无话不可说的宁姚这边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一个大男人,嗓音细声细气的,手指粗粝,掌心都是老茧,偏偏说话的时候还喜欢翘起兰花指。

    不过这个男人很擅长针线活,龙窑那边的粗陋屋舍,年年贴在窗口上的喜庆剪纸,都是这个男人挑灯熬夜,剪子细致裁剪出来的,家乡妇人的手艺都比不得他。

    陈平安的最大印象,就是一个当窑工的大老爷们,被欺负惯了,经常帮人清洗、缝补衣物,手指上戴着个黄铜顶针,在灯下咬掉线头,抖了抖补好的衣物,眯眼而笑。

    说他像个娘们,真没冤枉人。

    陈平安只能说对他不喜欢,不厌恶。烦是肯定会烦他,不过陈平安能够忍受。毕竟当年这个男人,唯一能欺负的,就是身世比他更可怜的泥瓶巷少年了。有次男人带头起哄,话说得过分了,刘羡阳刚好路过,直接一巴掌打得那男人原地打转,脸肿得跟馒头差不多,再一脚将其狠狠踹翻在地,如果不是陈平安拦着,刘羡阳当时手里都抄起了路边一只作废的匣钵,就要往那男人脑袋上扣。被陈平安拦阻后,刘羡阳就摔了匣钵砸在地上,威胁那个被打了还坐在地上捂肚子揉脸颊、满脸赔笑的汉子,你个烂人就只敢欺负烂好人,以后再被我逮着,拿把刀子开你一脸的花,帮你死了当个娘们的心。

    再后来,男人就真不怎么敢找陈平安的麻烦了,至多是背地里说些不痛不痒的撺掇话。因为谁都知道,刘羡阳是姚老头最喜欢的入室徒弟,那会儿所有窑工都心知肚明,以后刘羡阳十有八九就是龙窑的下一任窑头师傅了,关键是这家伙年纪不大,人高马大的,脾气还差,下手没个轻重,只是平日里与人相处,嘻嘻哈哈的,很好打交道,刘羡阳平日里又出手大方,从来留不住钱,月初发钱,月中就花光的主儿,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人缘好、烧瓷资质更好的刘羡阳。

    其实小镇苦出身的人,不光是陈平安,谁不是苦哈哈的过日子,谁有资格说自己不耐烦再说了,一个人再为琐碎小事烦心,能烦得过兜里没钱,未来日子没个盼头

    反正每个月的初一那天,所有的窑工和学徒,都可以从姚老头手里领取或多或少的工钱,那会儿,谁都不会烦。

    想起雨四之流,难免会忧心忡忡。想起那个境遇凄惨的娘娘腔,有些伤感。只是想起刘羡阳,陈平安就又有些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