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七十一章 当时坐上皆豪逸(第4页)
对于山水神灵来说,也有天灾人祸一说。
一场大战,整个宝瓶洲南方的山水神灵陨落无数,这才有了一洲山河各国的文武英烈阴灵,大量补缺各级城隍爷和山水神祇。
而江河改道一事,对于沿途山水神灵而言,就是一场巨大灾难了,能够让山神遭遇水灾,水淹金身,水神遭遇旱灾,大日曝晒。
金身与祠庙,一般情况之下,走又走不得,迁徙一事难如登天,空有祠庙,没了人间香火,又会被朝廷按律从金玉谱牒上边勾销除名,只能沦为淫祠,那么就只能苦熬,至多是与邻近城隍暂借香火,何况那也得借的来才行。所以在山水官场,一向宁愿当那职权极为有限的县城隍爷,也不当那明明约束更少的小山神、河伯河婆之流的山水胥吏。
一位庄稼汉模样的老人,身材精壮,皮肤晒成了古铜色,就像个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村翁,这会儿蹲在河边长堤上,正在长吁短叹,愁得不行。
还有个年轻人坐在一旁,垫了一张湘纹簟竹席,轻摇折扇,竹扇与竹席纹路相似,年轻男子的肌肤有几分病态的白皙,像是那种常年躲在书斋不晒日头的读书人。
两人待在一起,年龄悬殊,相貌反差鲜明,就像一块白豆腐,跟一块木炭摆在一起。
老人说道:"回头我跟大骊陪都仪制司的刘主事说一声,看能不能求个情,帮忙递份折子。"
年轻人摇摇头,说话耿直得像个拎不清半点好坏的愣头青,"只是个主事,都不是京城郎官,肯定说不上话的。"
老人恼火道:"那几位郎官老爷,高攀得上就咱俩这种小神,管着点小山岭、小河流的山水地界,那位刘主事,就已经是我认识最大的官了。死马当活马医,总好过在这边等死。"
所谓郎官,是指作为礼部一司主官辅官的郎中、员外郎。对于他们这些品秩不太入流的山水神灵而言,就是衙门里边的天官大老爷了。
年轻人淡然笑道:"天要落雨娘嫁人,有什么法子,只能认命了。改道一事,撇开自身利益不谈,确实有利民生。"
老人丢了块石子到河里,闷闷道:"皇帝不急太监急。"
年轻人依旧是淡定从容的神色口气,"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。"
老人转头瞥了眼,轻声道:"来了个练气士,面生,看不出真实境界高低,反正乍一看,是个观海境。"
年轻人看了眼那个渐行渐近的外乡人,青衫长褂布鞋,行走间呼吸绵长,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俗夫子,世间山水神灵都擅长望气,往往比修道之士能能断定谁是不是练气士,至于能否一眼看穿道行深浅,就得看一位神祇金身塑像的高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