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六十七章 不是第二个余斗(第8页)
有些人,历经坎坷,总能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
但是有些人生如船搁浅,水道提纲如一线,进不得,退也不得,原地鬼打墙。
好像做多错多,就只能破罐子破摔。就像被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一语中的,说来说去,无非是"就这样"三字。
她曾经与几个同门师姐师妹,还有一拨别家仙府的女修,并排站在一座仙家渡口的神仙宅邸里边,被一拨神色倨傲的谱牒仙师,拉上几个锦衣玉食的世族子弟,朝她们指指点点,睡的就是仙子,山上女修。
对此她早已麻木了。
洞府境,只要跻身了洞府境,就可以脱离苦海了。
但是直到那场导致一洲陆沉的惊天变故来临,汪幔梦也不曾跻身洞府境,她与那些仓皇失措如同丧家犬的师门祖师不一样,她觉得没什么,甚至还有几分解脱意味的轻松,她不愿跟随同门躲入青篆派避难,就找到机会,一走了之。哪里顾得上她,都在忙着凑巧给虞氏王朝的达官显贵,爬上豪阀家主、世家子弟的床榻,在那条逃难路上,门派的名声算是彻底烂大街了,反正直到那场劫难临头,汪幔梦才知道,自家门派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金丹祖师。
在汪幔梦看来,作为女子,真正的活法,大概是太平山黄庭那样的女子。
还有那个大泉王朝女帝姚近之,也不差,都能篡位登基,自己当皇帝了。
崔东山看着她,微笑道:"想不想以后亲眼见一见黄庭和姚近之,近距离看一看她们到底是怎么个活法"
汪幔梦回过神,悚然一惊,脸色惨白颤声道:"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!"
显然是勾起了妇人道心中的最大阴霾,这些个"家学深厚"的谱牒修士,玩弄人心和糟践人的手段,实在是让她心有余悸。
再者,一个能够聆听旁人心声的修士,必然是传说中的地仙起步了。
崔东山说道:"你其实也知道山上的谱牒修士,不全是手段歹毒、狼心狗肺之辈,只是跟洪稠如出一辙,赌输了两次,就不敢赌第三次了。你的第一次小赌,是赌自己的传道人,不会对你见死不救,赌输了,第二次是赌自己的心智、手段,女修身份,暂时的委曲求全,忍辱偷生,相信总有改善局面的一天,结果还是输了,看不着半点希望,不得不认命。"
崔东山双手笼袖,"有些话呢,在先生那边,我是绝对绝对不敢说的,在你这边,就没啥忌讳了。"
崔东山指了指外边的大雪,"自古隆冬大雪,冻不死半个有钱人,但是前些年那场帝王将相、达官显贵和谱牒仙师无一幸免的浩劫,就不一样了,好人坏人,富人穷人,都遭殃了,可是最少,至少冻死了很多早就该死、但是在我们 看来 恶人无恶报 ‘天不收’的人。"
"也对,还是有很多人,在散修汪幔梦眼中,是享尽了福才去死的,这辈子在阳间作孽,即便死了,不管是怎么个死法,好像都不亏。所以你还是觉得有几分憋屈,不够痛快。"
"不用太担心,到了下边,他们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。还债一事,历来报应不爽。"
汪幔梦抿起嘴唇。
一个每天把无所谓摆在脸上的人,可能才是真正有所谓的。
就像汪幔梦由衷仰慕太平山,就去那边游历了,都不敢去太平山的山门口。
好像被她看一眼山门牌坊上边的"太平山"三个字,都是一种对太平山的亵渎。
崔东山笑道:"我跟太平山不熟,但是我先生,与新任山主黄庭,是很要好的朋友,当然别误会,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关系,唉,你以后真得改改,别把天下事都往男女事上边靠。如今我家先生还是太平山的记名供奉,所以你要是愿意去太平山修行,我可以请先生帮忙引荐给黄庭,你放心,我可是先生的得意学生,而我的那位先生,只要是他点头答应下来的事情,就没有他做不到的。"
汪幔梦都快被这个白衣少年给弄疯了,满脸神色疲惫,倍感无力道:"崔东山,你到底在想什么,又是怎么想的"
她倒是不觉得对方是觊觎美色,想要睡她就这"少年"的容貌,谁睡谁都不好说呢。
崔东山再次翻转手掌,自嘲道:"我确实一直在想我们为何会想,以及如何想。这两个问题,困惑我们多年。"
曾经在杨家铺子,与那个曾经被先生称呼为"杨爷爷"的老人,崔瀺与对方有过一番开诚布公的对话。
杨老头询问那件事如何了,很凑巧,差不多刚好就是今夜汪幔梦误打误撞问出口的问题。
当初崔瀺神魂分离,一分为二。崔瀺观看崔东山的心念,一天之内,念头最少是两个,最多是七万余。崔东山反观崔瀺,最少三个念头,最多八万。"两人"各有优劣,比少,只差一个,比多,相差一万。
要知道这种"起念",可不是道家所谓的离境坐忘,也不是佛门的打坐参禅,否则练气士的闭关,心神沉浸,收束心念并不难。
至于凡俗夫子,如果误以为睡觉,就可以不起念头,大谬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