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4章 目击而道存(第8页)
少女心性单纯,此刻她只是心想,比起先前那俩骗子,眼前这两位山上前辈,真是神仙,是真神仙。
张筇以心声问道:"程虔,你又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人,为何独独对赵浮阳如此不顺眼,甚至好像你对他还有些……憎恶"
要说是因为赵浮阳的精怪出身,也不对,因为金阙派的清静峰和垂青峰,都有差不多根脚的练气士,程虔对此是不排斥的。
如果只是因为赵浮阳与金仙庵的那桩仙家缘法,程虔担心他跻身元婴,然后跑回金阙派,要与自己争夺一个门派掌门的位置,恐怕就更是小觑程虔的大道野望了。
当年赵浮阳被逐出金阙派,谱牒除名,沦为野修,后来赵浮阳在那条大河畔,与那头狐魅秘密结为道侣,程虔都看在眼里,却一直不与赵浮阳这个悖逆之徒计较什么,这只是雷霆不与蛙蚓斗其声。但是让程虔起了杀心的事情,不是赵浮阳有希望打破金丹境瓶颈,跻身元婴,而是这条山蟒的证道之法,太过污秽不堪,尤其是牵扯到了金阙派数条道脉,这对于上山修道之初,就以金阙派授箓道士自居的程虔来说,就是违反正统,就是大逆不道。
程虔沉默片刻,以心声作答,"在上山祠堂内,赵浮阳悬挂三幅祖师挂像,听闻他还试图挂上白玉京陆掌教的画像。"
归根结底,不管是垂青峰还是金仙庵,按照严格意义上的道统来算,都属于白玉京南华城一脉的"下山"旁支,只是皆属于"不入流"之列罢了,毕竟当年金阙派的开山祖师,她是被灵飞观曹天君驱逐出道观的弃徒。
张筇疑惑道:"就只是这种事情"
程虔冷笑道:"‘就只是’"
张筇想了想,点头道:"也对,你们道门法统传承,与我们山下家族不太一样。"
是了是了,有个无据可查的隐蔽说法,程虔此生修道,最大愿景,就是跻身仙人,最终得见白玉京陆掌教降真。
"师伯不遵山门规矩,曾经私传一件法衣给赵浮阳,法衣依循灵飞观授箓道士礼制,此外赵浮阳胆大包天,竟敢私自打造一顶僭越至极的道冠,妄想有朝一日,穿此法衣,头戴莲花冠,招摇过市。"
程虔刹那间眼神凌厉,杀气腾腾,沉声言语一句,"无此道而为此服者,其罪死!"
————
粉丸府一处花厅。
先前合欢山的大小姐,和那最小的四小姐赵胭,陪同她们的娘亲,府尊虞醇脂,一起安慰那些老巢被打砸殆尽的百花湖主人。
虞醇脂看似跟着愁眉不展,实则心中幸灾乐祸,看着那如丧考妣的暑月府一家三口,好话说尽,也未能让对方好受几分,确实,一座水府说没就没了,搁谁都会道心失守。
只是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离开粉丸府,赶回百花湖,虞醇脂便说道:"张湖君,你我其实已经是亲家了,只差个过场而已。如今暑月府出了这么桩泼天祸事,于情于理,我们合欢山都不能不管,只是水府距离此地,山水迢迢,现在你们赶回去也改变不了局面,不如今夜我们先将这门亲事订立下来,之后我跟浮阳再帮你们去那百花湖,与那古怪石鼋,还有密云国朝廷,都讨要个公道,否则合欢山怎么帮你们,名不正言不顺的,师出无名不是"
头戴朝天冠、身穿黑色龙袍的张响道,只是捻须不语,委实是心焦如焚,有苦难言。
一旁魏婵思量片刻,点点头,劝说夫君事已至此,不能自乱阵脚,虞府尊所言甚是。
只有他们的那个幼子,心最宽,这会儿犹有闲情逸致,打量几眼尤物的虞府尊,再扫一眼她的两个女儿,想着若是能够与她们大被同眠,才算真正的艳福不浅。
虞醇脂其实也瞧不上这双暑月府道侣,就像赵浮阳先前所说的那句刻薄言语,张响道跟那半路搭伙的姘头魏婵,一个侥幸结丹的老鳖,道心稀烂,一个龙门境老蚌精,注定此生无望结丹。恰恰因为这个,赵浮阳才会选中这个"亲家",一来百花湖暑月府窃据那座历史悠久的龙王庙,得位不正,始终未能获得密云国朝廷的封正,身为一处水府淫祠,兴风作浪,作恶多端,在那密云国朝野,不得民心,若非张响道是金丹,开辟出来的水府又有地利,修士拘拿不得,否则密云国早就想要拿他们水府开刀了。
再者夫君赵浮阳炼山,如仙家炼丹,需要调剂阴阳,兼具龙虎水火。而张响道与那道侣老蚌精,还有道号"龙腮"的张寒泉,都是修行水法的水族精怪出身,再加上被安置在别处的一众水府虾兵蟹将,正好补上这个环节。最关键的是,暑月府与这其余的府上客人,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都是死了白死的腌臜货色,杀他们,赵浮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,便是儒家书院那边,就算有哪位君子想要小题大做,恐怕都难吧,怎的,合欢山替你们杀妖除魔卫道,还有错了
说不定还是一桩被山上谱牒修士交口称赞的养望之举,至于将来野修如何看待赵浮阳和虞醇脂,还敢不敢接近他们,重要吗
虞醇脂故意看不出那张寒泉的猥琐视线,抿了一口酒水,媚笑道:"我平日里与浮阳谈及寒泉,每常说如此佳婿,修道资质好,才情相貌又好,就是那天曹郡少年剑仙的张雨脚,金仙庵和垂青峰的几位道门俊彦,也没有寒泉这样一个体面的品貌。"
张响道挤出一个笑脸,端起酒杯,"那就多谢虞府尊了。"
只看相貌,就可以确定是张响道与魏婵亲生儿子的矮小精壮青年,也跟着举起酒杯,咧嘴笑道:"女婿谢过丈母娘!"
相比娘亲,赵胭还是脸皮薄了点,只得使劲绷着脸不笑出声。
隔壁宴客厅内的坠鸢祠山神娘娘,早已改名为宫花,她瞧着已经喝得醉醺醺了,不胜酒力,坐在桌旁,扶额休歇。
其实她已经默默运转神通,打散了酒劲,只是故意将满身酒气凝聚不散,长久萦绕衣衫。
几个坐在一旁的汉子,望向她的侧面,看着鼓鼓囊囊的壮观风景,都恨不得变成那张桌子,当然也有想变成椅子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