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落了那肚中孽种(第1页)
闻言,二房两个粗壮婆子一左一右,立刻去追。跑到外院门前,猛地将人按倒,见人反抗,一个婆子屁股一压,骑坐在她的腰上。另一个死死压着她的下肢。她被压得面部充血,喊破喉咙,两个婆子也丝毫不放。看得周云若不由咋舌,这老二媳妇当真不养闲人。不像她御下不严,一个两个都是吃里扒外,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粮食。闫母追出来一看,急得跳脚。连呼“作孽”。闫衡彻底黑了脸,若眼睛能杀人,这两个婆子怕是喘不上第二口气。他大步上前,胸前的甲衣,发出冽冽的声响。矫健的长腿猛然发力,两脚就踹翻了两个婆子。老二娘子也不管地上痛苦哀嚎的婆子,那双不大的眼睛,像淬了毒,狠狠地只盯着女子小腹。说时迟那时快,只见两条短腿捯饬得飞快,如一头发疯的母牛般,一头就撞到了女子肚子上。口中叫嚣着:“我叫你生,我叫你生···········”女子惨叫一声,身子便失去重心,倒在了闫衡怀中。连周云若也没想到,老二娘子能这般生猛的豁出去。闫衡扶住女子。青筋凸起的手,明显抖了。大喊道:“速去请大夫。”闫母刚从惊愕中回过神,又倒吸一口凉气,只见那女子素白的裙上一抹红,正缓缓晕开。一声悲呼:“造孽啊~”说罢,冲到老二娘子面前,又撕又打,一声声毒妇,哪里还有平时的慈善温和。胆小的闫二郎见妻子闯了祸,转身就溜。再看闫衡竟一把抱起女子,急色匆匆的朝内院奔去。顺子在旁偷瞄了周云若两眼,突然见她凌厉的看来,一阵胆怯,忙低下头跑开。周云若勾起唇角,钩子下了,只要咬上了,就不怕跑了。眼神冷然注视着地上发红的血迹。当年,就是她肚中这个孽障撞倒了自己,害她当夜便早产生下一个女婴,小小的人儿,孱弱地哭了两声,就断了气。从此她再也不能生育,闫衡一句“死了的孩子哪有活着的重要”就揭了过去。午夜梦回,那两声婴儿啼哭,让她痛彻心扉。如今,便让他以命抵命,来偿还因果。闫二娘子知道闯了大祸,可也难掩心中委屈,推开闫母喊声:“老的少的全都欺负我,这日子没法儿过了。”说罢,转身跑出去,这是要回娘家搬救兵。闫母见状,又将矛头对准她:“都怪你,若不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,煽动她········”“闭上你的嘴。”她双目好似利刀,狠狠射向她。“你生了个什么货色,自己最明白。不自省自身,跟我这么混,当我周家没人了不成。”闫母从没见过她这般气势,以往不高兴了,最多冷脸回几句,这般疾言厉色顶撞还是第一次。她心虚的目光躲闪起来。若是真闹到周家去,大郎的差使怕是要黄了。此时此刻瞧着她那张冷脸,心中更是打怵,只得赶紧走开。“娘~“毫无征兆,五岁的男孩向她奔来。周云若一愣,稚龄男孩扬起脸来:“娘~你瞧!”他举起功课本子,童音清亮:“先生今日表扬我了。”一瞬间,眼前这张小脸,快速和记忆中的脸来回转换,有倔强的少年,叛逆的青年,眼中含恨的成年男子···········直到长了皱纹,生了华发,依旧不改对她满脸憎恶。脑海里,那张脸瞬间重合了这张稚嫩小脸。她一把推开他,风吹过,方觉满脸泪痕。待孩童站定,诧异地看向她。小心翼翼地问:“娘,怎么了?”周云若只觉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,她闭上眼,逼着自己不去看他。错身脚下步子迈得又急又快。走出院子,身影狼狈。街上行人络绎不绝,她一个人走了好久。直到小腿处传来酸感,她停下来。坐在一棵老榆下,细碎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她的脸上。仰头望向云际,随着云卷云舒,心绪逐渐静了下来。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人,放生即可。这一次,她要为自己真正活一回。长安街尾,自建开始便传承至今的米家老店,围了不少客人。刚烤好的羊腿,外焦里嫩,表面洒满了塞外来的孜然。那味道刺激着人的味蕾,不由地勾起了她肚中的馋虫。眼见那一整支羊腿分成了几份,都被人买走了,米家伙计转身又从炉中提出一支来。周云若赶紧掏出银子,就见店家朝她摆摆手说道:“抱歉这位夫人,最后一个已经被人定了。”心头失望,她抿了抿唇,几十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。“店家,取羊腿。”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匆匆走进来,将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。周云若见这少年生了张圆圆的脸,眼睛纯净。一身月白绸缎长袍,书生气十足。便轻声与他商量起来,希望他割让一些。没成想,这少年只是看起来面善,小小年纪说起话来,冷冰冰不近人情,把人怼的无地自容。周云若表面看是个韶华女子,可芯子里到底住着个八十岁的老妪。被个娃娃奚落一顿,禁不住老脸一红,连连恼道,莽撞了,莽撞了。一座银顶官轿就停在一旁。“文远,不可无礼。”骄中传出的声音温润而低沉。“与人当宽,且分与这位夫人些。”那语调轻柔,宛如清风吹过耳畔。让人忍不住想,这是出自什么样清新雅致的男子之口。少年郎身上的盛气一收,对着官桥恭敬回道:“尊大人令。”分了一份给她,又一眼瞥见了她递过来的银子,突然黑了脸,一把抓过银子,用力置于柜台上。动作大,却没发出声音。显然是怕他家大人听到责备。瞪了她一眼后,只捏起其中一小块银子,放入掌中。她是怕人吃亏,才故意从钱袋子里,多拿了些出来。少年去了官轿前,这时轿夫起了轿子,枣红色的呢帘子晃动了起来。她本能地去看,透过微开的帘子,只见露出的朱红色官衣中,伸出几根修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。